一米五八

“老爸，我觉得我长到这么高已经很不容易了！”
“净瞎说，我分明就有一米六！”老爸顽皮地撅起嘴，于是在一旁偷着笑的老妈拍拍儿子的肩，将尺子递给儿子，“老爸，不信咱们来量就是了！”一遍又一遍，老爸只好耷拉着头说：“浓缩就是精华。”然后传来全家爽朗的笑声，这就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三口的日常点滴。老牛，老实肯干。牛嫂，美丽贤惠，小牛，聪明孝顺。
话说当年老牛可是一直苦苦单恋牛嫂，而作为村里一枝花的牛嫂却瞧不上他，尤其是他那一米五八的身高。村里想跟牛嫂相好的人可不少，买这送那的，跑腿跑得可勤了！其中不乏有钱的，有权的，长得恁标致的……然而真正一心一意并且持之以恒对牛嫂好、打动她的只数老牛了。每天一大清早他就帮牛嫂娘俩挑水劈柴，从不间断，包括修灯泡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。还记得那年一个雨夜，牛嫂的母亲突发疾病，老牛还没整好衣衫，二话没说立即冲到牛嫂家，冒着雨，踩着泥泞的山路，愣是把牛嫂的母亲背到了医院，直到她安全地进了诊疗室，老牛才累得瘫软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喘着大气，全身湿哒哒不知是汗湿还是雨淋湿。事后，还帮着安慰牛嫂并和她一起照顾病床上的牛嫂母亲，隔壁床位的病人都误以为老牛是她女婿，都羡慕她有这样的好福气。
也许是感动，也许是融洽的相处，也许是老牛安全的身高，安全的长相，在鞭炮声与祝福声中，老牛和牛嫂结婚了，两年之后还生了个大胖小子。由于夫妻俩的踏实，他们的生活也一步步奔向小康，在城里站稳了脚跟。
尽管平淡，日子还是过得有声有色，直到有一天，平静而美好的日子起了波澜，不幸降临在了老实而乐观的老牛身上。2015年4月，老牛被检查出肝癌，一米五八的他猛地瘦弱了好多。晴天霹雳般，老牛一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，才短短一个月，老牛走了，也带走了这个家原有的欢乐。要不是因为丈夫临走前让她一定要好好陪伴儿子，牛嫂也就随着老牛一起去了。虽然人活着，但牛嫂每天都精神恍惚，以泪洗面，小牛再也看不到那个爱笑的母亲。为了不让牛嫂触景生情，小牛想尽了办法。陪牛嫂看喜剧节目，可牛嫂竟然看着看着就哭了。他提议搬家，被牛嫂一口拒绝：“你爸爸走了，哪里还有家啊！”说完就倒在沙发上痛哭起来。他发动亲戚朋友打电话陪牛嫂聊天，但被她一一拒接。小牛哭着问牛嫂：“妈，你为什么从来不愿和我出去走走呢？”牛嫂望着老牛的遗照拼命摇晃着头捶打自己：“你怎么能和你爸爸比，你怎么代替得了你爸爸，就是为了我们，你爸爸每天才会这么累死累活的。”是的，牛嫂怕，她怕经过超市，想起曾经和老牛买水果、挑菜的场景；她怕经过公园，想起曾经与老牛手挽手散过的步；她怕经过商场，想起老牛夸她穿着好看而花了几百块钱给她买的大衣……这么多回忆，这么沉重的思念，她承载不起。虽然有时别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，因为穿上高跟鞋的牛嫂比老牛高出一截，并且相貌也比老牛胜出几筹，但老牛不仅不自卑反而特别骄傲，牵着牛嫂的手，抬头挺胸大胆地迎上这些目光。然而这些甜蜜的回忆如今看来都像慢性毒药一点点撕扯着她的心。小牛从不敢在外过夜，即使有工作需要，因为他怕，怕母亲结束自己的生命。后来牛嫂迷上了看小说。一开始小牛认为母亲终于转移了注意力，谁知，牛嫂没日没夜地看，看得眼睛痛了困了才不得已地闭上眼睛睡死过去。小牛看着牛嫂透支自己的精力却无可奈何。有一天牛嫂看到了一个叫《四大名助》的节目，女主人公与她的经历惊人的相似，也是中年丧夫，愁容满面，勉强苟活，一心寻死。但主持人说：“老伴儿去了，您也不想活了，但是，如果老伴向您问起儿子，您该怎么回答？让老伴儿在九泉之下也过得不开心吗？”这句话击中了牛嫂的心，她想她该怎么交代呢？主持人说：“不如你就先好好活着，就当给老伴儿准备一个见面礼，把你们之间的回忆和儿子的情况记录下来。”牛嫂心咯噔了一下，一如节目中的女主人公，她想着：是啊，我要好好珍惜与儿子的生活，往后啊见着老牛可得好好跟他絮叨絮叨。
从此，书桌前又多了一个或哭或笑，书写着什么的身影……